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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柳桑寧醉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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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柳桑寧醉酒

像胥科的人大概都沒想到徐盡歡會親自在門口候著,這讓他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重視。在鴻臚寺中,他們算得上是最底層的存在了。

像胥科是一個神奇的部門,要麽就是碌碌無名一生,要麽就會出驚世之才——於史書上都要留下筆墨的驚才絕艷的外交家。縱觀歷史,每個朝代幾乎都會有著名的外交家,他們在於國於民都起到過關鍵性的作用。厲害的外交家,沒準還能封侯拜將。

在大雍,如今也有厲害的邊疆像胥。但與其說他們是像胥,不如說他們是君王使臣之一。他們駐紮邊疆,主要職責便是為聖人安定邊疆的各番邦國。安定它們可不僅僅只有軍隊鎮壓,更多的時候靠的是外交手段。

派往邊疆的像胥往往是像胥科中最優異的像胥之一,其官階至少都是五品。但再看他們如今的像胥科,最高的也不過是一個八品。

哦不,如今像胥科最高的是徐盡歡,六品司丞。

但徐盡管只是從禮部借調來的,在鴻臚寺眾人心中,他其實還不能歸為像胥科的人。是以,像胥科無人能進入八品以上官員才能當值的工房,只能在鴻臚寺偏安一隅地待著。

可實際上像胥所負責的事,幾乎占據了鴻臚寺三分之二的活計。但這也無法改變他們實際上沒什麽地位的現狀。

從來沒有六品以上的官員像徐盡歡這樣宴請他們,還會候在門口。

眾人嘴上沒說,可不少人眼裏已經有了感動之色。畢竟,誰不想得到高位者的尊重呢?

柳桑寧也沒想到徐盡歡能做到如此,她故意走在最後,對徐盡歡快速又小聲說道:“你竟能這般放下身段,實在是上道。”

徐盡歡回答道:“你替我奔波想法子才將人都請來,我自然也要做好我的這一部分,不能叫你的努力落空。”

柳桑寧不由沖他豎了豎大拇指。

與此同時,鴻臚寺內,王硯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,將最後一封公文處理完畢。隨著不斷接近太後千秋宴的時日,不僅長安城內各處正在建造的吃喝玩樂的坊市不斷有新的問題,各番邦國不斷湧來的百姓也容易出問題,其中語言不通造成誤會幾乎日日都在上演。

公文折子雪花似的朝著王硯辭飛來,都是與番邦相關的內容,想要請教他這位鴻臚寺卿,不然就是希望他能出面解決難題。這些人不敢將這等「小事」上呈皇帝,就只能找他來幫忙了。

王硯辭最近難免也覺得有些吃力勞累起來。

一旁長伍有些心疼,說道:“等這批新進的實習像胥能熟悉了鴻臚寺內外事務,也能給少爺分憂了。至少番坊那邊的事就能讓他們去處理,這些因語言不通造成的問題,還不是因為咱們像胥人手不夠嗎?如今他們也跟著岑夫子學了快三個月了,聽說番語都精進了不少,還都學了新的番邦語。到時候少爺就將他們都派出去,想來因為語言不通導致的番民問題定會減少大半。”

王硯辭「嗯」了聲,倒是讚同長伍的話。他說道:“沒想到此次萬國來朝,番民的熱情比我想得更甚。如今湧入長安的人,已經比往年的番民多出一倍了。等考核一過,就該讓他們多去外頭走走,番事房也該都輪值起來。”

想了下,他又道:“只是袁碩三人有更重要的事,精力不可都撲在外務上。”

如此一來,那必然就要有其他像胥能將他們出外務的這份責任扛起來,替他們分擔。而他自己這裏,也需要有個人來幫他分擔。

王硯辭輕輕嘆了口氣,又捏了捏自己的鼻梁,小聲嘀咕:“看來是得有個筆撰了。”

聽到王硯辭這麽說,長伍立即說道:“是啊,少爺早就應該給自己安排一個筆撰了,何苦什麽事都親力親為?從像胥科裏挑一個不就行了。”

長伍說完,突然想到了什麽,又狗腿似的建議道:“我覺得柳娘子就不錯。”

王硯辭瞥向他:“柳桑寧?”

長伍連連點頭:“柳娘子的翻譯從未出過錯,她所精通的番邦語比袁碩還多,且她是女娘,心也比兒郎細一些,做少爺的筆撰再合適不過了。”

王硯辭竟真的認真思考起來,想了一會兒覺得長伍說得的確很在理。

但他沒有立即決定,只道:“我再想想。”

說完他又看向長伍:“不是同你說過了,要叫柳像胥嗎?你為何一直只肯叫她柳娘子?”

“我覺得叫柳娘子更親切些,顯得奴與她私交更好些。”

長伍這話卻不是說的實話。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只肯叫柳桑寧為柳娘子。但他這麽叫絕不是像先前實習像胥們那般是因為瞧不起她,而是一種直覺。他的直覺告訴他,就得這麽叫,日後才不會後悔。

既提到了像胥科,王硯辭忽地又問道:“今日像胥科那邊怎的這會兒已經沒聲了?”

往日裏像胥科總有那麽幾個會推遲下值之人。

這事兒長伍也是知道的,他忙道:“今日徐司丞在竇家樓設宴,請像胥科所有人去用晚膳,今日一到下值的時辰,他們便都去竇家樓了。”

王硯辭這會兒記起來,他似乎在兩刻鐘前看到徐盡歡急急忙忙往外走,他還以為是他自個兒有什麽急事,原來是急著去請客。

王硯辭忽然又想到:“柳桑寧也去了?”

“自然是去了的。”長伍有點頭,“這事兒能成還多虧了柳娘子替徐司丞張羅呢。若不是柳娘子說服了袁碩和劉沖,讓他們去說動其他像胥,今日這頓飯還不一定吃得成。我瞧著柳娘子為了讓徐司丞早日融入像胥科,可謂是煞費苦心了。”

聽到柳桑寧為徐盡歡張羅此事,王硯辭的眉頭不自覺就皺了起來。他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敲了兩下,忽然發問:“那為何沒有請我?”

“啊?”長伍一時半會兒還沒轉過彎來。

王硯辭卻已經起身,一甩袖袍道:“我乃徐司丞上官,像胥科先前無人管理便一直掛在我名下好一段時日,今日既是他設宴要拉近與像胥科眾人之間的關系,我這做上峰的,自然也要替他吆喝幾分。”

說完,王硯辭邁步往外走去。

長伍一楞,隨即趕緊小跑著跟了上去。

此時,竇家樓廂房裏一片熱鬧,這是竇家樓最大的一間廂房,能擺下兩桌席面。這會兒大家正在一起行酒令,玩得不亦樂乎,時不時就能從包廂裏傳出笑聲和起哄聲。

這會兒玩的是飛花令,王硯辭剛到廂房門外,便聽到裏頭柳桑寧說道:“忽有落花入心來。”

話音剛落,就聽得有人笑著說道:“柳像胥,你這句莫非是意有所指?該不會是有心上人了吧?”

大家夥聽了都哈哈大笑起來,有些人還打趣地起哄,非讓柳桑寧說出心上人是誰。柳桑寧如今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他們與自己的親近,這會兒被起哄得很是不好意思。

她連連擺手,道:“不是不是,我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,就聽見廂房門口傳來動靜。門被人推開,王硯辭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。

屋子裏頓時就安靜下來。

大家都楞了好一會兒,還是徐盡歡先反應過來,他連忙沖著王硯辭一拱手,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對他作揖,嘴裏說著「見過王大人」。

柳桑寧卻覺得王硯辭的眼神盯在了自己身上。

她眨巴了兩下眼睛,不知道王硯辭方才看自己那一眼是什麽意思。看著似乎有些生氣,又似乎有些懊惱?她不由憂慮幾分,莫不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又得罪了王硯辭不成?

“大家不必拘束。”王硯辭見所有人這會兒既不敢言笑,又不敢喝酒吃菜,也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。可瞥見柳桑寧還一副迷糊迷茫的模樣,甚至還是挨著徐盡歡坐的,他就又覺得心裏堵得慌。

這種情緒令他陌生,可他還是隨心了。

他繼續道:“我今日來,是聽聞徐大人今日設宴,便來同諸位同僚喝一杯酒水,也算是歡迎徐大人能來咱們鴻臚寺。”

說完,他自己拿起一個舉杯,手剛一擡,一旁柳桑寧極有眼力見的給他倒了杯酒,還沖他討好地一笑。

王硯辭眼底這才有了些笑意,現場的氛圍也頓時輕松了不少。

他一飲而盡,其他人也紛紛舉杯飲盡。柳桑寧見狀,想了下也端起自己跟前的酒一飲而盡,喝完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。

她心道,怪不得竇家樓的酒有名,這酒的後勁兒還有一些甜絲絲的,還挺好喝的。

柳桑寧從前在家只在年節時分被允許飲一杯果酒,還沒有嘗過兒郎們飲的酒。今日嘗了味道,她就有些理解為何連她阿耶也都喜歡飲酒了。

一杯下肚沒多久,她就覺得有些輕飄飄起來,可心裏頭卻覺得十分快樂。到後面她已經不記得王硯辭是怎麽被眾人留下來的,只隱約感覺到王硯辭在自己身邊坐下,徐盡歡好似換到另外一個位子去了。

等到席面結束,柳桑寧已經倒在了飯桌上。她臉蛋紅撲撲的,眼神迷離,嘴裏碎碎念叨著什麽,叫人聽不真切。

“柳像胥?”王硯辭拍了拍她,她卻沒有起身,也沒有回應,“柳娘子?柳桑寧!”

聽到喊自己名字,柳桑寧總算是有了點反應。她努力讓自己坐直,擡起頭滿臉迷茫地看向王硯辭,嘴裏只發出一個聲音:“啊?”

見她這副模樣,王硯辭有些無奈地搖了下頭,這已經醉得不能再醉了。

他忍不住伸手去敲她腦袋:“不能喝就不要喝這麽多。”

“嗝!”柳桑寧打了個酒嗝,不服氣地反駁,“我能喝!我還能喝!”

王硯辭不打算跟一個醉鬼講道理,他只說道:“起來,走了。”

“哦。”柳桑寧聽到他的話,從椅子上站起身,可她渾身無力,剛一起身人就往地上坐。王硯辭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她,這才沒有讓她跌倒在地。

徐盡歡這會兒已經送走了其他像胥,轉身見柳桑寧已經醉得站都站不穩了,立即也伸手去扶,他說道:“王大人,柳像胥就交給我吧,我送她回去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王硯辭卻沒有要松手的意思,他擡眼看向徐盡歡,徐盡歡莫名覺得剛才那一眼似乎帶著些敵意。可等他仔細看去,又見王硯辭與平常無異。

只聽王硯辭接著說道:“我帶她回去就好。柳像胥住在百官齋,正好就在我家隔壁。時辰也不早了,徐大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,以免誤了明日上值。”

王硯辭都這麽說了,徐盡歡也只好應下。他本就是溫和的性子,不喜歡與人爭。

“那便勞煩王大人了。”徐盡歡沖王硯辭行禮,隨即便先離去,去與掌櫃結賬。

王硯辭拍了拍柳桑寧:“柳桑寧,你還能走嗎?”

柳桑寧倒是十分堅強,點頭:“我能。”

接著跨出一步,結果來了個原地大劈叉,驚得王硯辭又是一把將她拎起來。

最後無奈一聲嘆息,他在柳桑寧面前微微蹲下,反手抓住她的手腕,將她往自己背上一拉,然後再一起身,柳桑寧便穩穩被他背在了背上。

“還是我背你好了。”王硯辭輕聲說了句。

柳桑寧卻滿臉疑惑地晃了晃自己的腿:“咦,我怎麽飛起來了?”

王硯辭哭笑不得,也不接話,只背著她下樓。等到了樓下,柳桑寧卻突然犯犟不肯上馬車,非要王硯辭背著她走。

她的下巴擱在他肩膀上,臉卻對著他的側臉,呼吸的溫熱氣息會掃過他的脖頸。王硯辭就莫名地覺得臉有些燙起來。

此刻街上已經沒什麽人,人要麽在酒肆裏喝酒,要麽就已經歸家,倒是顯得路上很安靜。

“要飛,要飛著走。”柳桑寧不安分地踢腿。

長伍在旁邊幾次欲言又止,一副一言難盡的模樣。可見王硯辭竟沒反對,他也閉緊了嘴。

王硯辭既沒有說好,也沒有說不好,可卻就這樣背著她往前走。長伍立馬駕著馬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。

柳桑寧見她的確還在繼續「飛著走」。頓時高興起來,甚至哼起了小曲兒。

王硯辭笑了:“你這是什麽癖好,喜歡讓人背?”

“不是。”柳桑寧撅了撅嘴,“沒人背過我的。我阿娘沒有,她怕在府中背我,與我太親近,嫡母便會明白我始終只是阿娘的女兒,便不會那麽疼我了。我阿娘說,嫡母得是我的母親,我才有活路。我阿耶更沒有,他只會叫我滾開,根本不會背我。”

她說話的時候還帶著淡淡的酒味,酒味裏又似乎摻雜了一點淡淡的甜。王硯辭沈默了好一會兒,撇開了這個話題,問她:“你知道我是誰嗎?”

“知道。”柳桑寧嘿嘿一笑,“你是我的坐騎。”

王硯辭:“……”

他無話可說!

柳桑寧卻還在說:“你是我的坐騎,那就是我的。你不會出賣我,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。”

“什麽秘密?”王硯辭問。

柳桑寧湊到他耳邊,說道:“我呀,其實特別特別崇拜王硯辭,你知道王硯辭嗎?他是鴻臚寺卿。他特別厲害,又聰明又善良,有原則講理法,可其實又通人情。反正,我特別敬佩他。”

“他在你心裏這麽好啊?”王硯辭嘴角揚起來。

“對啊!他是我們鴻臚寺裏最厲害的人!”柳桑寧一臉認真,“我已經決定了。”

王硯辭腳步一頓:“決定什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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